荒原 The Wasteland (原创）

荒原

1 张开双眼，亮晃晃的的白光刺痛双眼，脑海陷入一瞬间的恍惚。

“孩子，你还没完全恢复，多睡一会儿吧。”他说，声音不失和蔼可亲，但眼里闪过的算计还是被我捕捉到。空中弥漫着无以名状的香味和金属的冰凉感，这像是个实验室，远处的玻璃柜里瓶瓶罐罐，不知名的仪器在灯光下遥远而恐怖。中年男子身着白大褂，带着绣金丝的眼睛，学者风范十足。

“先生，这是哪里？”我开口，发现声音哑得不像话。

他没有回答，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。白衣翩然，他却不是天使。

什么鬼？这是非法囚禁吧！翻腾的疑虑中我失去意识。

2 半睡半醒间我看到了太阳，还是那么辉煌耀眼，高不可攀。

耳边的风告诉我，别挣扎了，这是无用功。

我苦笑，心道：人生本就有很多事是徒劳的。柯林斯王十年如一日把石头滚上山坡，接近终点时不可避免地坠落，他的内心是痛苦的吗？

这不会是我的牢房，我不允许自己沦落为囚徒，自由才是我的归宿。

3 尖锐的疼痛把我从混沌中捞起，我昏昏沉沉，勉强支起身躯。

望着手拿针筒的苍白男子，我大脑一片空白。

一个戴着粉红帽子的少女翩跹而来：“哥哥，我们走吧，别管她了。”

他略带悲伤的看着我，沉默片刻，终究离开了房间。

我又是一个人了。

4 极速的快感令人措手不及，我被淹没在激荡的海洋里。疯狂的北风在耳边呼啸，两旁风景似快进的电视卡带，模糊不清。

太爽了。

不断用力踩油门，我越发起劲，痴迷上瘾。高压的空气中弥漫的恐慌没有逃过我神经线。

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。

我逃避的是什么？敌人？死神？梦魇？

刹那的走神足以让漆黑的跑车失控，狠狠抛下悬崖，顺着地心引力，我和车子往下坠......

一望无垠的荒原，在眼前展开。

5 医生来看我了。

一张一合的嘴不断晃动，我宛如置身地震现场。死命捂着头，该死的鸣叫声逐渐停息，我望进他的眼睛。深深谭水，点点星光。他看起来真不太好，胡子拉渣的，衣着邋遢，疲态怎么都无法掩盖。甚至可以说，他像个落魄乞丐，在床头说我听不懂的谜语。

他随意摸摸我的头，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。身上的白大褂是这么无暇，蕴藏无言的华丽，让乞丐顿时拥有王子的气场。

救救我，我要回家。

6 世界出事了。不，大概是我脑子有毛病。

第N次在涔涔冷汗里醒来，我明白，自己已分不清梦境和现实。

为什么要关着我？我就是个普通女孩，没有价值。

咦？隔壁床的男男女女在笑？着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就是笑声吧，真好听，像妈妈的催眠曲。他们开心什么，地球不是要毁灭了吗？

哦，我搞错了，完蛋只有我而已。

7 这片草原，太荒凉。所以，它的名字叫“荒原”。快乐的痕迹残留在草地的气息里，空中的颗粒想向我诉说春天的温暖，但在传达信息前化解为分子。

可以想象，这曾是孩子们的乐园，流浪者的圣地。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？

荒芜中我沿着小路走，地上满是枯萎的玫瑰花瓣，毫不浪漫。消失的花园，倒闭的酒家，被玷污的云。种种迹象指向一个事实——希望陨落了。

可我的心还在跳动，既然如此，就要继续前行。说不定多几步，就是离开的暗道了呢？

我睁开眼睛，映在瞳孔里的是医生泪流满面的脸。

8 朦胧间我想起一些过去的事。我正襟危坐在帆布前作画，靠在豪华沙发上写诗。他用玫瑰给我编织花环，我却说想要皇冠。他耸肩，表示无能为力。

摸着娇红的玫瑰，五味陈杂。她们都失去了生命，还能美丽至斯。

突然，一阵钻心的痛使我抽搐，钢笔掉到地上，墨汁飞洒。

“我是不是要死了？”我问。

他残忍地勾起嘴角说：“不会的，我的公主。”看着少年昂扬的模样——他那么骄傲，两眼带刀，不肯求饶。我感慨自己的颓丧。如何自救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。

一阵风暴刮来，头上的花环变成头箍，让我头痛欲裂。身下的沙发化为夜鹰，带我到荒原。

我漫步在树影斑驳的灰色午后，迷上收集沿途特性怪状的沙粒，把它们做成项链。它会带我离开荒原的。沙粒象征漂泊，而流浪者的灵魂不敢靠近。以毒攻毒，如是而已。

对自由的执着是我赖以为生的毒药。

9 药吃太多，就会上瘾。我厌倦了这场游戏，但忘了如何终止。现实里的监牢，梦中的荒原代表着什么，我不愿费力思考。血液在燃烧，生命在咆哮，怎么办？

有人来了。我闭上眼装睡，居然不是他。

“医生不会回来了。”来者是上次的长发少女，浑身上下粉嫩得很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，标准绿茶婊。

兜转大半天，从监狱到荒原，我岂不还在原地踏步？

飘渺思绪掠过我的医生，他拿惯手术刀的修长手指同样适合弹琴，他为什么消失？用力冥想，眼前竟出现落叶零落的墓地。我熟悉的荒原，地底下白骨成堆，天上暗月如灰。

一事无成，徒有一腔孤勇，我拔出身上的管子，逃出房间。一定要活着走出医院。外面的世界，白漭漭如我心。奋力奔跑，前方有家医院，气喘如牛气管爆炸，我被迫停下。

“快进来吧，孩子。”医生站在门口，彬彬有礼地说。

我正从一个巨坑掉入无底深渊。